核心提示:不可缺失的高考作文艺术维度...
苏妮娜
高考语文科目一结束,立刻又听说某几位作家应邀写高考作文的消息。结果自然是意料之中的:评分专家尽管都给打了中上的分数,但也表示无惊喜。这分明是对作家们的调侃和作家自己的调侃,于是所有人嘻嘻一笑,大家合作又创造了小花边儿新闻一条。
可是,如果这是个玩笑,我怎么觉得有点苦涩?
审视近年来的高考作文题,会发现,大多数都结束在“谈谈你的看法”,而之前给出的材料和话题,多是一种公共话题、社会话题,比如今年就涉及:职业伦理、人生价值判断、科技文化命题、政治诉求,等等,大都属于这方面。自然,高考作文题需要有普适性,需要引发考生说话的愿望;其材料和话题,需要蕴含着多重的微言大义,考生的写作,就必然是先通过不断的分析,提炼立意,然后沿着尽可能的正确立意,去铺陈写作。可以看出来,这要求很强的思辨能力和道德水准,除了思想要有深度,还考验是否能面对人生复杂局面做正确的选择,包括是否洞彻社会现实。文章要求令人“信服”,却不要求令人“感动”。照我看来,能拿最高分的肯定不是“情本体”的作家艺术家,而是“理性本体”的职业评论员。
单个看,每一道作文题,都很有水平,而且测度考生的理性能力和价值取向,也可以说是高考的应有之义:高考也是大多数学子的“成人礼”,是从学校走向社会人生的“预备役”,所以要按照选拔适应社会者的公共价值的标准。而这标准的首要一条,也似乎是唯一被强调的一条就是:强大的道德和理性。强调道德和理性肯定不是错误,但是综合这么多年和这么多区域的考题看来,似乎绝大多数都在考察这两点,那么,我们不禁想问,作文是不是也该同时考察审美能力和情感指向呢?
说得严重点,我们的高考作文题,流露出十足的当代理性崇拜、道德至上的指向,而没有给感受能力、情感维度、艺术表达预留多少空间。说得再严重点,如果考生思想能力强,又知道怎样的道德伦理居于社会主流,表达也通顺流畅,那么他的书写是否有“真情实感”,便不那么重要了,即使他口不对心,也不妨碍拿高分。相反地,如果考生中有一个天才诗人,他有着背对人群独立写作的能力,他并不喜欢在分析现有的材料上,去做回答和阐述式的写作,那么他有没有可能在考场上写出成名诗句呢?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所以,就算是李白和陶渊明,也不见得能拿高分,所以,更自然地,作家的写作能力,也只能在高考时候奉献一个“噱头”而已。因为,说到头来,高考作文中时常被人称道的文学才华,只是“技”的层面,这就是历来在考场上出现的古文体、诗歌体。其实我们知道在真正的文学创作中,体例更多是一种表层的东西,是可以学习的,而不能代表与生命相关联的真实的艺术维度。所以,我得出这么一个结论,高考不是选拔艺术人才的,高考作文与真正的创作绝缘。
但是,这一切真的理所应当吗?高考作文的取向折射出整个教育对审美维度的漠视。退一步说,即使我们不想要推出诗人,不想用高考测度谁会成为艺术家,我们就不该重视审美的维度么?难道我们不再置身于一个艺术的国度?我们也许不需要太多的画家和歌唱家,但也不需要培养进出美术馆和歌剧院的民众么?即便不去培养对美的创造能力,我们不该培养对美的欣赏能力么?再退一步说,我们即便不重视诗歌,难道也不重视艺术对“情”的陶冶和熔铸?知、情、意三者的均衡结合,不再是教育的目标了吗?难道我们需要的不正是会拉小提琴的物理学家、懂得美感的科技产品设计者?
在“诗礼”作为精神持守的中国传统中,艺术与道德时常被看作一体。学者王元骧多次指出:审美不仅是关于美的问题,更能使人具有崇高感和超越性的终极追求。只有思想而没有信仰,只懂现实而不懂超越是现代理性社会中人们的集体悲哀,缺少家园感的道德建设是一种奢谈,缺少情感归属的文化建设也是单向度的。康德说,位我上者,灿烂星空,道德律令,在我心中。没有灿烂星空而只知道德律令的胸怀是不完整的。涌现在“感动中国”中的人物,被评价为“大美”、“大爱”,那些滋养他们心灵的事物,不仅是道德和理性,更是情感和情怀。情感和情怀从哪里来?既从体悟人生中来,也从艺术陶冶中来,从情感教育中来,也从审美能力中来,从读懂一阕诗词和写出一篇感动自己的作文中来。
(编辑 孟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