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文/王梅芳 小时候在家乡,可能是因为年幼而精力充沛,不似现在一般赖在床上早起不了,所以常常天还没亮就溜出去玩闹。家乡是鲁西平原上一个简单质朴的小村庄,胜在清新自然。老房子后面就是一片菜园,既有绿...
文/王梅芳
说起露珠的形成,物理学上自有完整的解释,只是“水蒸气遇冷液化凝结成水珠”这样的说法,固然科学严谨,却总不如文学所描写的那般令人喜爱。一向飘逸洒脱的诗人们才不去理会这科学严谨的解释,文人雅士们更乐意将露珠当作那天界降下的精灵:“夜色凝仙掌,晨甘下帝庭”、“长随圣泽堕尧天,濯遍幽兰叶叶鲜”,皆认为它是天帝的恩泽。露珠本就玲珑剔透不似凡品,白乐天“露似珍珠月似弓”的绝妙譬喻也点出它的晶莹清澈之美,况露珠虽难以长久存在于阳光之下,却能以身润泽草木,所谓“晞阳一洒惠,方愿益沧溟。”看似小小一颗水珠,汇聚起来却得以“益沧溟”,简直有些“济苍生”的意味了。还有人浪漫的想:“疑是鲛人曾泣处,满池荷叶捧真珠”,它该不是哪位鲛人泣下的泪珠儿吧?不然为何这满池亭亭荷叶都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浑圆的“真珠”呢?
露珠似乎生来就要与美好相连,它诞生总是在夜色中,或是深夜,或是清晨,但都是静谧而神秘的。你看这“萧疏桐叶上,月白露初团”,脑海里便出现一幅画面:萧瑟的秋夜里,梧桐枝桠纵横,树叶多已飘零,明月挂在树梢,此时,露珠刚刚开始成型,在未落的斑驳秋叶上凝成一颗颗小小的珍珠。而杜工部写“白露团甘子,清晨散马蹄”,便是见到的朝露了:白露时节,秋已渐深,露珠凝聚在柑子上,说明柑橘就要成熟了。一向沉郁的诗圣也难得的不再忧郁,打马游园,看一派秋日丰收景象,想到甜美的柑橘,心情也愉悦了起来。看到韦应物“秋荷一滴露,清夜坠玄天”的说法,不由想起幼时草叶上打湿裤脚的晨露,寻思着它们也当是玄天坠落的小仙子,想和我亲近亲近,奈何我那时顽皮无知,只觉得湿漉漉的还带着寒气,不曾怜惜过它们,如今想来有些愧疚。
幸而我虽粗鄙,怜惜它们的人却也不在少数。冰心在《繁星》中有一首写露珠的小诗:“露珠/宁可在深夜中和寒花作伴/却不容那灿烂的朝阳/给她丝毫暖意”。其实这首诗我品了很久,却一直不敢说真正理解了,只是无端地觉得这其中有一点称许,还有一点惋惜。冰心笔下的露珠像是那高人隐士,宁可居于寒冷的黑夜,也不愿去迎合灿烂的阳光,颇有些含霜履雪的意味。但转念一想,黑夜才是适合它生存的环境,那万物向往的阳光却会让它烟消云散,这种“不容”,又何尝不是逃避呢。它毕竟是那样渺小而短暂,且因为只能存在于寒夜,惟有那寒花可作好友陪伴一二,无缘与白日里鲜妍明媚的山河草木相识相伴,又何尝不是难捱的孤独呢?
只是这世间的渺小又分许多种,露珠的渺小中隐藏着另一种博大。它落在草叶花瓣上,形成一个明澈的凸透镜,虽然身形娇小,却能容纳下整个太阳,采一颗露珠就能映出朝阳的华彩和整片天空的云霞。正如弓车老师所写:“它们看到彼此的时候/一个身体里拥抱着太阳/一个把彩霞扯下来要遮住自己的裸体。”这包揽万物的胸襟,便是它的宽广和博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生天地之间,亦如露珠在山林草木间一般渺小,但我们可以选择如它一样,身虽一粟,心怀沧海。
在深秋的某个早晨经过一片荷花池,当时下着小雨,空气清冷干净。荷花已经败了,只有些荷叶还坚持挺立着,真真切切是那“留得枯荷听雨声”的意境。我看见雨滴在荷叶上滚动,突然就又想起了多年前的清晨,年幼的自己和草叶上晶莹的露珠。我沿着池塘边走边想,也许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那些小露珠并不是消亡,而是飞上天和太阳作伴,从此留在了天上,不然夜空里,又何来那么多晶莹闪烁的星辰呢?
(编辑 侯方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