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艺术家网
 
北京 上海 天津 重庆 吉林 辽宁 江苏 山东 安徽 河北 河南 湖北 湖南 江西 陕西 山西 黑龙江
四川 青海 海南 广东 贵州 浙江 福建 台湾 甘肃 云南 宁夏 新疆 西藏 广西 香港 澳门 内蒙古
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 文学天地 >> 散文 >> 内容

老人与树 

  核心提示:老人与树 ...
家正
 
 
   老人与树                                                                                                              
 
 
 
 
 
 
 
 
 
 
 
 
 
 
 
 
 
        老人躺在乡卫生院的病床上。床头立了个架子,架子上吊了个瓶子。老人望着那瓶里的水通过一根橡皮管,正在一滴一滴流进自己的血管里。
        医生说:“无大碍,只是受了点风寒,挂了水,烧便会退掉,烧退了,病自然也就会好的。”老人将信将疑,“咳,七十出了头,死也值了,还花这个冤枉钱!”他瞥了医生一眼,一副来去无牵挂的样子。话虽这么说,其实,并非如此。
        老人原有个不算富,也不算贫,不算大,也不算小,不算热闹,也不算冷清的家。老伴走得早了点,但儿子、儿媳妇还算孝顺,孙子聪明、乖巧,特让他欢欣。后来,儿子跟着建筑队进了城,接着,儿媳妇也去城里打了工。老人开始觉着这小院子是有点冷清了。不过,慢慢也就习惯了,还有孙子呢。小时候,孙子成天跟着他,缠着他讲这讲那。后来,孙子长大了,上学了,不再缠他了,做完功课,还会给他讲一讲学校或学校外边的事。再后来,孙子考上大学,也进城去了。开始,孙子不时还会来封信,慢慢地信便少了。老人心里牵挂,但并不怨孙子。孙子小时候,背个大书包,老人每天目送他上学,孙子越走越远,那背上的书包似乎越来越大,大得他都看不见自己的孙子了。小学的书包便那么重,大学要看的书自然是更多了。 
        老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总是能够找到开导自己的理由。再说,孙子不在,还有门前那棵老榆树呢。
    这棵老榆树有多老,老人也不清楚,反正在自己光着腚的时候,就在树下玩耍了。那时候,树干就粗得三个小孩都抱不过来,树干上长满了老疙瘩,树冠覆盖好大一片地,乡亲们坐在树下乘凉聊天,日头晒不着,雨淋不着。春天里,满树挂着一串串的榆树花,那淡淡的清香,满村都能闻着。榆树的花、叶子、树皮都可以充饥,村里上了点年纪的人都记得,那几年灾荒,这棵老榆树救了村上不少人的命。
        孙子走后,老人去看老榆树的次数明显地多了。他常常扶着树干,望着远处的山路,一呆便是大半天。有时,人们问他:“老爷子,望儿子,还是望孙子?”他总是回道“谁都不望,看树呢!”
        这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说谁都不望,是假;说看树,那倒是真话。老人祖祖辈辈住的这片山地,土少石头多,加之干旱少雨,满山长的尽是荒草和一些歪七扭八的灌木,极少像样的大树。这棵老榆树可算得上是山里的奇迹,村里的宝贝了。记得小时候进山打柴曾迷了回家的路,当爬上一个小山包时,一眼便望见门前这棵高高的老榆树了。几十年来,妈妈走了,爸爸走了,后来,老伴也走了,村上的老人,一个个都陆续地走了,比自己老的,又比较熟悉的,也就是这棵老榆树了。儿子、儿媳妇,特别是孙子,离家去城里以后,老人的魂好像就拴在这棵老榆树上了。
        可是,谁会想到,老榆树竟然也离开他,进了城。
         那天,从市里开来一辆大吊车,把老榆树连根挖起,拖到城里去了。老人平时沉默寡言,懒得去理那些闲事,这次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他冲着挖树的人责问道:“这树碍你们啥事啦,大老远跑来动它?”市里的人倒也和气,一个小伙子笑着回道:“老爷子,这树有福气啊,市长请它去城里住啦!”另一个中年人推开那年轻人,向老人作了解释,原来市里要创建生态文明城市,正在突击购树、栽树。还说,这棵树市里可是花了大价钱,村里准备用这笔钱为村民打一口水井,今后,再也不必跑好几里山路去挑水了。
       老人无言以对。这件事很难说谁有什么不是,不仅没有,甚至可以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市长,为城里人做了好事;村长,为村里人做了好事。
        一般来说,想通了的事,老人便会释然。可这次不知怎的,道理似乎明白了,可心里老是憋屈得慌。自从老榆树被拖走后,老人像掉了魂似的,丢三落四,恍恍惚惚,稀里糊涂,竟不知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春天又来了,老榆树又该冒出新芽了,无需多久,那盛开的榆树花又要串串挂挂,满树摇曳了。老人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得进城去看看那棵老榆树了。
        老人还是好多年前去过市里,这次一看,委实让他吃惊不小。城里的高楼变多了,马路变宽了,路边的树木整齐挺拔,就似两排昂首站立的士兵。市中心新建了一个好大的广场,老人边看边估摸着,这么大一片土地,平平整整的,如果种庄稼,一年该会收多少担粮食哦!老人顾不得细想,他的心思在老榆树。
        广场四周是一个环形的林带,全是新栽的树木。他一棵棵看过去,多是银杏、香樟等名贵树木,只是不见他的老榆树。他仔细寻了一遍,仍然不见踪影。他鼓起勇气问正在给树浇水的园工:“可有榆树?”那人看一眼老人,指指不远处一个角落,不屑地回道:“那儿好像有棵榆木疙瘩。”老人瞪了那人一眼,径自朝广场边上走去。
        没多远,老人在众木林立之中,一眼就认出那疙瘩累累的老榆树了。老人不觉地加快步伐赶过去。待到跟前时,老人不禁愣住了,远望是它,近看又几乎认不出来了。主要是那庞大的树冠没了,树干上面那繁密而舒展的枝杈被截得七零八落,参差不齐。最让他诧异的是,老榆树的树干上还吊着两个水袋子,在给树挂水。
         老人面对着老榆树,盘腿坐了好一阵,然后起身,上上下下把老榆树打量一番,还用手拍了拍那粗糙的、疙瘩累累的树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折回的途中,又碰上了那个让他有点反感的园工。老人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地问他:“小师傅,这树干嘛还要挂水呢?”那园工见老人客气且诚恳,便十分和气地向他解释:“树和人一样,肯定是有麻烦了,挂水是救它的命呀!”他还指着老榆树,叹了口气道:“这么老的树,搬动移栽,水土不服,要遭一劫了!”老人没声响,脚步明显沉重起来。
    老人回家不吃不喝,倒头睡了三天。村支书听说后,赶到家里,摸一下老人额头,大喊一声:“送医院!”
        老人躺在乡卫生院的病床上。床头立了个架子,架子上吊了个瓶子。
        当瓶子里的水就要滴完的时候,医生又进来了。老人一改原来那副无所谓的样子,郑重地问医生:“大夫,这挂水,真的就那么顶用么?”老人态度的转变令医生甚为惊奇,但他并未深想,只是笑笑说:“当然。”
        老人脱口又问道:“那么,树呢?”
       “树?”医生怔怔地望着老人,一头雾水。
     (转自《人民政协报》7月11日第10版)
                                                                               (编辑 文心)

Tags:散文 
 来源:人民艺术家网
  • 欢迎投稿 | 会员搜索 | 关于我们 | 联系我们 | 版权与免责声明
  • 主管:文旅部·中乡会扶贫委
  • 人民艺术家网 www.rmysjw.org 版权所有
  • Copyright © 2024 www.rmysjw.com All Rights Reserved. 京ICP备11041911号